爸媽，明天不能給您們拜年了
文/圖劉德建
清晨，太太拉開臥室窗簾，見窗外雨水霏霏，“今天還去嗎”？她問及是昨夜我倆商定的陵園祭祀。
父親去世以后，安葬在荊州西北秀美的八嶺山陵園。于是，清明掃墓，春節祭拜就成了我們做兒女的常態。紙錢燃燒、香火繚繞、堆砌供果以及墓前的喃喃細語，這是祭祀的規則，不可僭越。自少時讀辨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，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，深知逝者不可能接受生者的信息。然而，我們用什么來寄托濃濃的哀思呢？唯有民俗傳承的孝道儀式。完美的祭祀，的確可以化解痛楚的思念。
少時讀中國二十四孝故事，淚水沾襟，尤以《聞雷泣母》令人感動：魏晉時山東昌樂人王裒，母親生前害怕打雷，溘然長逝后，他悲痛萬分，虔誠恭謹地守喪盡孝，每日早晚，皆到墓前祭拜。每當刮風下雨雷聲隆隆時，王裒狂奔墓塚用雙手護住封堆哭泣，高聲喊到兒子在此，母親別怕。多年以后，圖中王裒雨水與淚水交融的畫面，時刻皆能想起。有人批判他們愚孝，我不以為然，于父母不孝，何以待人？何以為人？
有一年，我在鄉下工廠為生計忙碌，年夜飯難以顧及。除夕，母親率姐弟一行來到工廠，給我帶來無限驚喜。團年宴中的菜肴，由家人分而帶之，頗有點武漢百步亭自助團年宴的意思。黑夜降臨，母親提出到父親的墓上去呈送供品點燃臘燭。我等欣然。駕車至夜幕籠罩的八嶺山陵園，抵達之后，只見千萬紅火錯落有致，從山腳至巔峰若明若暗，其景蔚為壯觀。近時，見燭光搖曳，微微紅光閃爍于逝者頭像上，尤向逝者訴說思念。而我的父親自下葬之日，我們從未在除夕為父燃燈，數年來，數年來，父親沉眠在棺槨中，在萬家團圓的除夕之夜，沒有享受子女的供奉，我深深自責和愧疚。自此以后，我對安臥陵園的父母以及岳父母，每每除夕，必須墓前燃燈。每年初一，必至墓前拜年。
冠狀病*，這個病**魅，正在侵蝕人類。新型病*，并不像中東戰爭那樣離我們遙遠，它就隱匿在匆匆擦肩而過的你、我、他中。打贏這場與病魔的戰斗，*府決心之大力度空前。臨行前女兒說，湖北諸多城市已經封堵交通阡陌，荊州之東的潛江、之西的枝江早已執行“封城令”，荊州應是遲早之事。屆時不會阻隔在外么？猶豫片刻，我太太攜帶身份證明，在手機銀行充值了足以旅寄在外的銀兩，帶上一打口罩，直奔風凰山拜謁岳父母……
從鳳凰山踅出，沿荊州中駛上高速向西飛馳。盡管高速公路節日免費，但車輛稀疏如入無人之境一般，汽車加大馬力穿行在雨霧之中，數分鐘安抵“車馬陣”出口，檢疫人員依次測溫放行，爾后在交警的指揮下從荊當旅游公路直達八嶺公墓。
除夕，豬年的最后一日，八嶺山公墓汽車駱驛不絕，寬大的停車場駐滿車輛但井然有序，人們戴著各種色澤和不同樣式的口罩，少了些往日的喧沸，步履匆匆。在恣意的大雨中，跪在泥水里，表述著對逝去親人的無比思念……
中午十二時，荊州市新型冠狀病*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發出公告，火車站離荊州通道暫時關閉，下午五時，所有客運車輛航運船舶停運，這是防范新型冠狀病*的最為有力措施。
荊沙人素有初一拜父母，初二拜丈母的習俗。拜，是敬意的禮節，是做人的根本。拜，不限生者與死者。然而，肆虐的病*限制了人們的出行，惟有在家過節，清明度日，才是特殊歲月公民應盡的義務。
爸媽，明天不能給您們拜年了……
